大汉未央宫之掖庭, 梁七子的住所。
健硕的乳母指挥宫女打熏笼上取过温好的丝质小衣裳, 将刚刚洗浴完毕的小皇子细细地包裹起来, 送到梁七子床上:“七子……”
梁女揽过儿子, 深情地凝视男婴皱巴巴的小脸, 一脸的满足和自豪。
才躺了一小会儿,奶娃娃就不安静了。扑腾扑腾手脚, 小皇子嘟嘟着小嘴,哼哼唧唧四下踅摸着什么。“呵,皇子饥矣……”乳母见之一笑, 拉松衣襟,伸手就要抱过孩子喂奶。
奶娘的这个动作, 没能成功:“七子?”
梁七子没理睬奶妈子的惊讶, 兀自解开中衣,托着儿子的头凑向自己胸前。小皇子一碰到目的物, 立刻本能地用力吮吸起来。
“七……七子?!”乳母愣愣地僵在那里——‘哺乳’是乳母的本职工作,梁七子抢去了,那她干什么?
太医署派来的宫廷医女见状也走过来,温言劝阻:“七子, 汉宫故例……”
“知矣,知矣……”梁七子置若罔闻, 淡淡地敷衍一句,摆明了不打算照做——梁七子入宫多年, 当然知道内宫的习惯做法, 甚至更进一步地知道为什么这么做。
后宫中的女人不喂养孩子。‘喂奶’会让身体失去美好的曲线, 减低女性魅力。而姿色和身段,是皇帝嫔御们的立身之本。
另一方面,天家也不乐意让母亲们亲自哺乳。女子在哺乳期很难受孕,而帝国耗费庞大资金和人力维持一个大规模后宫的最终目的,就是——多子嗣。
“七子……”善良的医女还想劝劝:‘在后宫这种地方,与众不同可并没什么好处。’
抬起脸,梁女闪着一双澈清澈清的眸子,平静地点点头:“梁多谢医女之美意。”
“妾之……一生,”转回眸,痴痴地望着怀中使劲嘬奶的小宝贝,梁七子的话音中带出一份难以描述的柔情和——感伤:“仅此一子尔!”
“呃?”医女怔住,思考片刻之后,默默地退下了。
这位梁七子有长公主照拂,衣食住行各方面样样优厚;但再好的待遇也不能抹杀一个事实——数月以来,皇帝陛下从没来看望过这个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。
恩宠之稀薄,不言而喻。想要再有机会怀孕生子,是难上加难!
医女和保姆看向女主人的眼光中,都不禁带上了浓浓的怜悯:‘在这深宫中默默变老,怕是这位七子唯一的路了。还好,她有了个儿子;还好,馆陶长公主肯照顾她……’
怕孩子被奶水噎到,梁七子把孩子竖抱起来,同时有节奏地轻拍孩子的后背,面上颊边尽是初为人母的幸福笑容。
“阿宝,阿宝……”梁女拢着孩子呢呢喃喃,怕轻了,不敢重——儿子的大名由不得她这个生母,取个小名总没问题吧!这是她的‘阿宝’,她的宝贝,她下半辈子唯一的希望和依靠。
小皇子吃饱了,张圆小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气。
梁七子看在眼里,低头亲亲儿子的眉心,笑容愈发甜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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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子宫门前的五彩华灯是降下了,但宫内则另点起了一排排的喜庆庭燎。这是皇太子刘荣特意吩咐的,给出的名义是为了庆贺长女的诞生。
太子宫内外诸色人等嘴上不说,但人人心里门儿清——这些花红柳绿的灯饰与其说是为了庆祝小贵女的出生,还不如说是为了安抚做母亲的那颗受伤的心。
自皇太子右良娣生下女儿,这位大汉皇储除了碍于习俗实在无法入门亲自照料外,其他能做的都做了。就是周良娣的母亲尹长公主,也被破格请入太子宫小住,好照顾周朵坐月子。可惜,皇太子刘荣的这番努力,迄今为止的效果嘛……
太子宫右良娣的寝殿,再度陷入‘愁云惨雾,雨雪飞飞’的不堪境地。
侍女们怎么劝都劝不住,只得硬着头皮去请昌平长公主——可怜这位皇太子岳母昨夜照顾女儿到今儿凌晨,到现在还没睡足两个时辰呢。
“阿朵,阿朵……”一听女儿这边有情况,尹长公主连发髻都没整理好就匆匆忙忙地赶来了。
做母亲的坐到床头,揽着女儿的肩膀忧心地问:“阿朵,莫哭,莫哭呀……”
“阿母,呜呜,阿……母……”周朵搂住尹长公主的腰,想不哭可怎么也控制不住,哽哽咽咽地越发可怜:“阿母,女儿,女儿,嗝,乃……无……无福……之人……”
“胡言,胡言!”昌平长公主听了,立时就红了眼眶:‘可怜的孩子,产前几个月就一直提心吊胆的,唯恐生不出男孙让人笑话了去;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,千祈万祷的还是生了个女娃。’
‘可偏偏、偏偏长沙王后和河间王妾生的都是男孙!甚至宫里的嫔御也在同一天生了个皇子!!我的梅宝实在是……太可怜了……’昌平长公主在心中,不知第几次地诅咒那个把消息故意透露给女儿的幕后黑手:‘真是太恶毒了!’
尹长公主和太子女婿原本商量好的,为产妇的身心健康计,这段时间先隐瞒长沙王、河间王还有宫里的三桩‘喜’讯。可没想到,这么快女儿就知道了。
‘最大的可能是栗良娣,她现在掌管太子宫内务,安排下人故意透个口风再容易不过。曲周侯家的孺人估计也有份,那不是盏省油的灯。还有……’虽然明知道是怎么回事,昌平长公主却没地方抱怨,也不可能出面去向刘荣告状——女儿这几个家世不凡的情敌每个人都送了价值不菲的贺礼,但谁都没亲自来,实在没把柄可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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